灯光，人影。
“机械体0213号，代号‘枭’，前来报道。”
卡恩缓缓地抬头。
黑色的机械少女，漠然地站在门口，如死水一般平静。
“进来。”
枭踏进了昏暗的会议室，在长桌边站定。
“是什么东西，让你如此忌惮？”卡恩慢慢地说，“你在害怕什么？”
枭微愣了一下:“您看出来了。”
“那么，是什么东西？”
“残忍，冷漠，以及悲伤，”枭轻声说，“有这样一个杀手，曾在此徘徊。”
卡恩 冷冷地笑：“准确的描述，只是，有一点不对。”
“是什么？”
“不是杀手，是屠夫，”卡恩说，“另外，不该有悲伤，这一点，他做得还不够。”
“如果您需要一台战争机械，那么，失却悲伤的他，无疑会成为最好的载体，只是，那样的话，一个活活的人，将彻底消亡。”
卡恩微微眯眼。
“机械体0213，你的编号是，0213，来自于'帝国时代'的古老机体。”
“您说得不错，”枭说道，“只是，对于那个旧时代，我并没有太多的记忆，留存下来。”
“我并不关心这些，”卡恩低声说，“只是，议会高层，对你有一些想法，你的来历，你的机体数据，你的机体本身，都让他们产生了极大的兴趣。”
枭没说话。
“B3组在上一阶段的清理行动中，损失惨重，在这一点上，代理人向你传达慰问。”
卡恩伸出右手，黄色的密封袋，被推至桌边。
“留存纸质档案的S级任令，由代理人亲自封存，再由我转交于你。”
“什么任令？”枭的目光，盯住了桌上的档案袋。
“关于你们的新指挥官，”卡恩说 ，“代理人说，无论任令内写了什么，不要质疑，不要惊讶。”
枭慢慢地，拿起那份档案。
“另外，我必须告诉你，由于一些客观因素，你们的新任指挥官，将以远程链接的方式，对你们进行指挥。”
档案内的任令被取出，苍白的纸张上，只有一句话。
“兹委任多伦特一年级学员苏燃，担任B3组指挥官。”
枭的表情，一瞬间僵住。
“她？”
“这是代理人的命令，机械体0213，你不必质疑，不得反对 。”
卡恩站起身，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：“苏燃小姐，可以暂停在多伦特的课业了，她需要时间，来接受战争，适应战争。”
“为什么？一定要是她？”枭轻声问道。
“机械体0213，你可以离开了，在下一阶段内清理行动开始之前，不要让任何无关人士知道这张任令。”
“是。”
枭沉默下来，最终，点了点头。
......
寂静的雪，空寂的月。
“陛下。”
苏燃听见了，那来自于身后，低低的声音。
“是你啊，”言不由衷地话，从口中说出，“过来吧，陪我看一看雪。”
“是。”
苏燃慢慢地偏头，视线里，黑色少女的侧脸，被月光照得朦胧不清。
“对不起，陛下，也许，我让您失望了，”少女回过头，轻轻地说，“我最终......也并没有成为那个‘她’，我总是忍不住，想成为‘自己’。”
“很奇特，”苏燃回答，“拉曼大师，已经向我汇报了你的情况，应该说，听了他的话后，我的确是很惊讶的。”
“所以，你真的洐化出了自己的意识？”
“是，陛下。”
“其实这样，也并没有什么不好，”苏燃轻轻地笑，“载满了记忆的机械，终究也不是‘她’，倒不如让你，成为一个真实的自己。”
少女没说话。
“那么，从一个旁观者的视角来看，你怎么看待，铭刻于你脑海里的那些记忆？”
“陛下与‘她’的过去，像是一颗果实的一生，”少女说，“而现在，这颗果实将要腐败，消散，您和她，也许有一天，会站在彼此的对立面，成为敌人。”
“她真的，已经变化了太多，”苏燃抬起头，看向外面的飘雪，“也许在过去，我可以向她许诺很多，包括这个庞大的帝国，但现在......任何的权柄，都不该握于她的手中。”
“陛下，会杀死她么？”少女问道。
“杀死她？”苏燃重复了一句，“对于母亲来说，她会毫不犹豫地，杀死任何敢于侵犯君主权威的人，但我想，我一定不会这么做，她，是对我很重要的人。”
“我真诚地为您祝福。”少女轻声说。
“谢谢，”苏燃看着少女，“以后，你过来的时候，要记得戴上面具，不要让费因特公爵看见。”
“公爵么？”少女歪了歪头，“公爵的为人，我觉得还是很好的。”
苏燃摇头：“我相信梅勒克的为人，却不敢相信他的好奇心，他一直想知道更多，但有些事情，就应该像秘密一样，永远地不为人知，永远地被封存。”
“是，陛下。”
“机械，”苏燃的目光，看向了少女的手臂，也许是因为维修的原因，那只手臂，只剩下了黑色的金属骨架，“也许，这个时代，会结束在机械的轰鸣声，咆哮声里。”
她转过目光，想好好看一看少女的脸庞，可是——
她看见了黑色大殿的穹顶，掉落在地下的王冠，以及少女冷漠的脸庞，那张属于黑色的机械少女，眼前的刺杀者，以及枭的脸庞，在这一刻，显得无比可怕。
苏燃感觉，自己的头颅快要炸开。
你是谁?你们，又是谁？为什么，同一张脸，会代表三个人？
还有，我，又是谁？
“打扰您了，小姐，可是，有人必须见您。”遥远的声音，飘渺而虚无。
“啊！”
苏燃尖叫一声，猛然从床上坐起。
“小姐？”费力克斯吓了一跳，急忙问道：“您怎么了，做恶梦了吗？”
苏燃慢慢地拨开额前的乱发，看了老管家一眼。
林克·安柏拉在那一瞬间，血液直冲大脑，几乎晕倒在地。
他看见了苏燃的眼睛，那双他熟悉无比的眼瞳。
那不是苏燃的眼，那是......陛下的眼，那个拯救了他一生的人，在今夜复活。
“陛下……真的是她么？”
“费力克斯先生？”
少女的声音，将他从恍惚中惊醒。
林克轻轻地摇头，再次看向了苏燃，那陌生起来的眉眼，此时也在疑惑地回望他。
“是......幻觉？”林克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。
“费力克斯先生，到底怎么了？”
“小姐，余烬的军方，想要见您。”
“军......军方？”苏燃瞪大了眼，“为什么，军方会想要见我？”
“苏燃。”半开的房门外，传来了声音。
苏燃看见了黑色的少女，静静地站于门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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